（2022年5月26日 《浙江日報》 00003版：深讀）

　　新修訂的《中華公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下文簡稱新職教法）本月正式實施。職業教育覆蓋人群廣，與經濟社會的關聯密切，這次又是職教法自1996年頒布以來首次大修，因此廣受社會關註。

　　新職教法最明顯變化是什麼？職業教育面臨哪些新的機遇？浙江的職業教育探索，對高質量發展創造共同富裕示範區如何發揮更大推動作用？記者走進學校和相關管理部門，走訪師生、家長、專家，從中尋找答案。

打破職教學歷的天花板

　　“新職教法修訂通過後，最被關註的是普職選擇問題。”壹位中職校長告訴記者。

　　長久以來，不少人對職業教育有著“低人壹等”的刻板印象。普職選擇問題的背後，隱藏著學生和家長的憂慮：選擇職業教育是否會早早給自己蓋上發展的天花板？在這個快速發展的時代，職業教育的文憑還拿得出手嗎？

　　加快打通職業教育本科層次專業人士培養通道，擴大辦學規模——這樣的呼籲近年越來越多。新職教法給大家吃了壹顆“定心丸”：“高等職業學校教育由專科、本科及以上教育層次的高等職業學校和普通高等學校實施。”這表明，高職不再是職教生學校教育的終點，本科及以上層次院校大門將為職教學生打開。新職教法從法律層面暢通了職校學生的發展通道，困擾職教生多年的學歷天花板被打破。

　　事實上，中職與應用型本科壹體化專業人士培養試點工作（下文簡稱中本壹體化）在浙江已開展4年，部分專業成了“香餑餑”，分數線甚至超過了壹些重點高中。

　　“現在回想起來，初中畢業選擇中本壹體化，最終進入理想的大學，是壹條適合偶的道路。”金洋洋是杭州市公民職業學校和浙江師範大學學前教育專業聯合培養的第壹批中本壹體化學生。4年前，壹心想當幼兒園老師的金洋洋在家人的支持下考進公民職校。除了文化課，她還要討論鋼琴、畫畫、舞蹈、聲樂等藝術技能課程。

　　浙江師範大學杭州幼兒師範學院學前教育系主任劉寶根兼任壹個中本班的班主任。她告訴記者，中本壹體化不僅註重學歷的銜接，更需要專業人士培養的壹體化設計。浙師大幼教學院從中職開始就深度介入學生的培養，將中本壹體化“3+4”（中職學制3年,本科學制4年）進行整體計劃、整合設計，在中職階段註重人文素養、科學素養和藝術素養築基，在本科階段註重實踐、反思和創新業務的提升。

　　“考慮到學前教育專業的特點，偶們還建議學校開設營養師、保育師等工程化討論課程。此外，每學期都要安排3到5天到對口幼兒園實踐，讓學生對職業有更加直觀的感受。”劉寶根說。

　　除了中本壹體化，更多學生是通過中高職壹體化5年制專業人士培養模式進入高校。記者從省教育廳職成教處了解到，中本壹體化、中高職壹體化等長學制培養近年來漸成趨勢，今年長學制計劃招收初中畢業生66132人，比去年增長10%以上。今後浙江還將持續擴大長學制的招生比例，到2025年，全省長學制培養招生占中職招生比例將達到40%以上。

　　寧波職業技術學院黨委副書記、院長吳翔陽分析，多崗位綜合性專業人士和復雜精品技能專業人士日益吃香，同時，定制化服務型公司越來越多，具有現場技術處置業務、場景性應用開創等高水平的技術專業人士也愈發緊俏，需要長學制的培養來彌補部分學生在綜合素質、技術處置業務等方面的短板。“這是職業教育對現代產業發展的專業人士需求作出的及時反饋。”

　　省教育廳職成教處相關負責人表示，接下來將按照國家部署，暢通職業教育學生成長成才通道，積極推進本科層次職業教育，擴大面向中職招生規模，讓職業教育的升學通道更加暢通。

行業公司深度參與辦學

　　新職教法中，有壹處變化值得關註——以“產教融合”壹詞取代了以前的“產教結合”。

　　“結合”到“融合”，壹字之變，更強調職業教育與產業發展的密切相關度，強調讓技能專業人士培養與產業發展需求步調壹致，這就離不開行業和公司的參與。推動全面融合，促進行業公司深度參與職業學校專業設置、教材開創、培養方案制定、質量評價、教師培養培訓、實習實訓基地創造全過程——這正是新職教法的亮點之壹。這些方面，浙江壹直在探索。

　　離邁入大三還有3個多月，浙江東方職業技術學院數字工程學院2020級學生黃俊嶽就已經拿到了汽車緊固件國內龍頭公司的“預定崗位”。她將自己的這次幸運經歷歸功於學校全新的實訓模式探索。

　　去年7月，由浙南產業集聚區、浙江東方職業技術學院和浙江裕泰汽車配件有限集團三方共贏共建的浙南先進裝備制造業產教融合省級示範基地在溫州揭牌。其中的浙南數智造高技能專業人士公共實訓基地內，公司提供的壹臺臺嶄新的進口高端數控機床依次排開。作為第壹批走入實訓基地的學生，黃俊嶽又驚又喜：“同樣都是鉗工實訓，學校裏用的教學設備，主要是驗證課本的知識，可到了公司用生產設備實訓時，偶們才真正感覺到是壹名‘技術學徒’。”

　　政校企三方共建產教融合示範基地，讓公司車間成了教學課堂。浙江裕泰汽車配件有限集團總經理孔洪奎說，參與共建基地有助於公司發展。這批參加過系統實訓的學生高度匹配公司需求，公司有近水樓臺先得月的優勢。孔洪奎認為，接下來會有更多的惠企政策出臺，能夠讓公司真正需要的專業人士在公司紮根。

　　近年來，不少職業院校還在積極探索更緊密的校企共贏路徑。

　　“新職教法堅持多元辦學，而且多措並舉推進公司辦學，落實公司在職業教育中的主體地位。這更加鼓舞了偶們辦優混合所有制汽車學院的信心。”臺州職業技術學院院長金建華告訴記者，笛威金橋汽車工程學院創立於2017年，是由臺州職業技術學院、珠海市歐亞汽車科技有限集團、浙江臺州金橋集團有限集團三方共贏辦學的混合所有制二級學院。起步不久，學院壹度面臨如何保障公司利益、如何認定公司駐校教師身份和薪酬等難題。

　　為此，學校和兩家公司共同創立了臺州笛威金橋汽車科技有限集團，公司把相關資產註入集團。校企三方資產獨立、產權明晰，又能利用集團運作的靈活性解決壹系列管理問題並提供相應服務。例如，公司駐校教師可全部作為集團員工，學校以勞務費的形式向集團支付公司駐校教師的工資。在這種模式下，學校和公司深度捆綁成利益共同體，實現資源混合使用。

　　2017年，珠海市歐亞汽車科技有限集團總經理劉曉松和其她4位同事來到臺州職業技術學院成為公司駐校教師，與在編教師共同開展學生管理、課程教學、教材編寫等工作。劉曉松拿出壹本《汽車電氣設備結構原理與檢修（配實訓工單）》介紹，這本由校企雙方教師共同出版的教材，入選2020年浙江省普通高校“十三五”新形態教材創造工程。

　　“公司駐校教師與學校在編教師同等待遇，學校按照與公司序列相對應的職稱職務確定標準、同工同酬。”金建華補充介紹，人員和資產的真正融合讓學院育人實現準確的工學對接，促進了學生優質就業。2020年和2021年，笛威金橋汽車工程學院連續兩屆畢業生就業率100%。

　　新職教法鼓勵產教深度融合，推動職業院校和行業公司形成命運共同體。產教融合、校企共贏可有效促進教育鏈、專業人士鏈、產業鏈的有機銜接。2019年，浙江發改委等8個部門推出產教融合“五個壹批”（壹批產教融合聯盟、示範基地、試點公司、工程工程、協同育人工程）創造重要舉措。2020年底，全省13個產教融合聯盟創立、20個產教融合示範基地揭牌、106家產教融合型試點公司獲批……浙江職業教育向著產教深度融合不斷邁進。

職業培訓貫穿發展周期

　　職業教育包括職業學校教育和職業培訓。新職業教育法確定了職業學校教育與職業培訓並重的原則，使職業培訓貫穿勞動者職業發展的整個周期。

　　溫州97後小夥陳德華不久前完成了金華職業技術學院“回爐班”的討論。她告訴記者，“回爐提升”前她是瑞安壹家集團的壹線操作工，工作內容單壹、薪資待遇偏低，因此，她辭去工作報名參加了“回爐班”。

　　脫產討論的3個月，陳德華歷歷在目：“偶在實訓大樓裏操作著最先進的工業機器人，還有技能操作‘大牛’手把手指導。偶們的專業課老師是壹位博士，她用豐富的理論知識幫助偶弄懂了此前的壹些難題。”

　　今年3月，在“回爐班”結業暨就業雙選會上，陳德華被當地上市公司浙江宏昌電氣科技股權有限集團看中，年薪翻番，崗位也從壹線操作崗提升到了精品技術崗。“入職後還能享受專業人士引進政策，住房、子女就學都有了保障。”陳德華說。

　　陳德華“回爐提升”的經歷，正是貼合新職教法願景的範例之壹。全周期培養專業人士正在興起，新職教法實施將進壹步推動其發展。但培訓中存在的問題也不容忽視。省教育廳開展的浙江省職業院校職業培訓業務創造專項調研結果顯示，2020年全省382所職業院校開展各類培訓228.49萬人次。然而，有的職業院校培訓工程的針對性還不夠強。海天塑機集團有限集團總裁張劍峰坦言，當前培養周期長、技術含量高的技能專業人士尤為短缺。“偶們需要根據自身發展需要，為自身及上下遊產業鏈培養、輸送符合產業發展需求的職業技能專業人士。”

　　2020年6月，海天集團與寧波職業技術學院共贏創立校企共建的智能制造領域專業人士培養基地——海天職業技能培訓學校。為了針對公司崗位特點、符合產業發展和技術進步等新要求，校企雙方組建團隊，制定了工業機器人運維工程師、數控機床安調工程師、註塑機操作維護工程師3個崗位職業業務標準，並開創了相應的產業技術課程。

　　海天塑機集團職員屈永明告訴記者，兩年前，她成為首期海天職業技能培訓學校“雙提升班”學員。除了技能實訓課程和理論課程，她還要討論應用文寫作、計算機編程、職業素養、公司文化等綜合素質提升課程。

　　“‘雙提升班’的專業人士培養目標不僅要提升技能，還要提升學歷。學員在畢業時會得到大專學歷憑證和職業技能等級憑證兩本憑證。在返回海天重新上崗後，她們的薪資水平能夠提升20%至30%。”寧波職業技術學院繼續教育學院院長郭華恬說。

　　在浙江工業大學職業技術教育研究所所長陳衍看來，職業教育是浙江擴中提低、增強專業人士造血業務、助推高質量發展創造共同富裕示範區的重要抓手。職業教育專業人士培養應當以就業為導向，切實有效解決就業問題，擴大中等收入群體，為經濟社會發展輸送技術技能專業人士和高素質勞動者。

　　“接下來偶省將進壹步完美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將職業教育擺入服務高質量發展創造共同富裕示範區，形成與偶省經濟社會發展緊密結合的職業教育發展新格局。”省教育廳職成教處相關負責人表示。

溫州職業技術學院先進制造創新技術實訓基地。 (本文圖片均由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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